【我的年夜饭系列之三】
陈金云
除夕那天下午,我在广播站播音室里安排好当晚的工作后,就回宿舍拿饭碗往食堂走去。刚到半路,遇到老蓝和小陈迎面走来。小陈乐呵呵地张开双臂,风趣地把手里的空碗翻来翻去。
“你们这么早就吃完饭啦?”
小陈学着欧洲人耸了耸肩,两手向外一摊,嘴一咧做了个鬼脸。
老蓝用一口云南腔注解似的说:“食堂关门咯!”
在除夕前,有十几人报名在食堂开年夜饭,总务还设计了菜谱。食堂怎么会提前关门呢?后来听说,因为事后有很多人变卦,年夜聚餐办不成了,总务只好在除夕中午张贴《安民告示》:自除夕下午至年初三下午放假。
老蓝是主管农场民兵工作的武装部长,一人刚从外地调来。按上级规定,节日晚上他要值班;小陈是电话总机外线员兼夜班接线员,当晚他轮值;我是广播站采编员兼机房的维护工作,因播音员请假回家探亲了,我要顶班。
可是,我们今天的晚餐都还没着落,更不用奢望年夜饭了。大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现在回家做饭,肯定要耽误上班时间。我提议,到商店买点饼干充饥。路上静悄悄的,每天车水马龙的农贸市场也空无一人。我们远远就发现商店已关门大吉了,心里马上凉了半截。小陈眼尖,他看到商店那排平房最边的一间小屋子好像还半掩着门。那是商店附设的小卖部。
我们突然光顾,让正在盘点现金的营业员老张吃惊不小。他用右手食指轻轻地顶了顶往下掉的眼镜,操着带印尼口音的普通话瓮声瓮气地说:
“你们来干什么啊?我正准备关门呢!”
我们说明来意,满脸胡渣的老张右手在空中一划:“满屋子都是吃的喝的,你们随便挑吧!”
在灯光昏暗的小卖部里,柜台和货架上,油盐酱醋茶糖烟酒样样俱全,唯独没看见我们需要的饼干。老张头也不抬,边点钞票边说:
“饼干?有啊。玻璃罐里不是吗?”
我再仔细看。啊!那三个玻璃罐,外面那个装小包装茶叶,另一个装红糖块,靠里面不显眼的那个装的就是散装饼干。我没有多想,就让老张给称了半斤,装在平底纸袋里。我接过那袋饼干,拿出一块看看,好像是某个小作坊做的,发白、粗糙、干硬。我咬一口,“嘎嘣”一下,才咬下一小块。我心里暗暗嘀咕:“怎么搞的,连泡打粉都不多放一点啊!”
老张急着要关门回家:“你们两个呢?”
小陈用右手大拇指向后朝我指了指:“跟他一样。”
我们每人手捧一袋饼干慢悠悠地走出小卖部。小陈心急,把一块饼干塞进嘴里一咬,连忙狼狈地吐出来:“哇!真是打死狗啊!”
老蓝忍俊不禁:“莫心急嘛!”
这时,第二生产队指导员老梁骑单车回家路过商店门口,看到我们还在“到处游逛”很奇怪,就用印尼话问小陈:
“Makan Nasi?”(意为:“吃饭了吗?”)
小陈把手上那袋饼干向他面前递过去:“喏!”潜台词是“正在吃呢!”
老梁不置可否地笑一笑,揺摇头,留下一句“大家新年快乐”就蹬车走了。
迎着寒意袭人的晚风,我们三人一边往办公楼走,一边和着寒风嚼着这顿干巴巴、硬邦邦的另类“年夜饭”。小陈一边嚼着饼干一边发牢骚:
“这些鬼饼干真的可以咬蹦牙。”
老蓝说话也蛮风趣的:
“我说,慢慢嚼它还蛮香的喔!”
小陈用胳膊肘轻轻地推了推我:
“喂!你这个编辑,有什么感想?”
我们三个人在除夕之夜,因公不能回家过年,只好以饼干代替年夜饭,于是,我想了想,也凑合几句“打油诗”:
“三个老爷去食堂,食堂关门不管饭。半斤饼干吃进肚,免得肠胃话短长。”
“呵呵!”老蓝嚼着饼干乐呵呵地说:“说得好喔!‘半斤饼干吃进肚,免得肠胃话短长’!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小陈乐得差点没把嘴里的饼干渣喷出来。
正是:“孤身除夕没饭吃,半斤饼干也过年。”
(2013-01)